2020年6月19日 星期五

【打破不可說的魔咒】

許多兒童性侵害的受害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經驗,就是受到侵犯後向自己的照顧者求救後,大人神色嚴肅的警告小孩:「這件事你不能說出去。」姑且不論之後的處理成人是否積極保護兒童及支持兒童的復原,在警告小孩不能說出去的當下,就對小孩造成嚴重的二次傷害。很多人在回憶自己受傷的回憶時,都會指出,照顧者的態度比起侵害本身,更讓自己感覺受傷。

小孩困在一個點:「為什麼我受傷要保持沈默?是否受傷是我的錯?沒有錯為什麼不能說?」成人的問題,除了沒有好好解釋傷害的造成,也沒有解釋「不能說」的顧慮(有些家長解釋起來更災難:「女生會嫁不出去」、「男生遇到這種事會被笑」之類更嚴重的二次創傷)。小孩感覺受傷,還被要求不可說出自己的感受,內心的委屈持續累積,成為長久累積在心中的傷害,成人沒有理解,也沒有處理。

我們當工作坊的講師,幾乎每一場都會有人來告訴我們:「我也是朵朵。」而且很多人成年後是第一次說出來。當中有很多因素,最大的原因是他們第一次感到環境是支持且安全的,在這個機會與氣氛下,他們想釋放內心長久被壓抑的傷害與委屈。

澳洲皇家調查委員會的性侵研究告訴我們,兒童性侵受害者平均要花24年才能第一次說出自己經歷。

「我也是朵朵」成為另一種現象,如同國外的「Me too」運動,人們對兒童性侵害重視且開始討論,只是這個現象始於幸佳慧老師的繪本《蝴蝶朵朵》。

理解朵朵的現象,我們要理解下面的問題:

傷害如何而來?傷害來自一個意圖犯罪的人,利用兒童的脆弱性,利用社會的沉默,利用家長的恐懼,利用機構的疏忽,尋找機會滿足個人的慾望。

傷害如何延續?加害者看見即使犯罪過後,上述的因素也未曾改變,甚至整個社會更為恐懼、更為沈默,罪行得以掩蓋,甚至持續擴張。

成人對性侵的恐懼與不理解,直接或間接成為加害者持續犯罪的有利因素。我們創造了一個對罪行沉默的社會,讓孩子在危機的熔爐中自尋生路。

「不可說」的魔咒深入在孩子的生命中,讓小孩背負著沉重的負擔成長。這樣的魔咒可能早期來自社會對性的恐慌與不理解,成人深怕受害的小孩被社會視為「缺損、壞掉」的人,所以要求受害者保持沉默。這種奇異的「貞操」觀點,甚至會要求受害者與加害者結婚。

很多受害的孩子,感覺自己成長在一個不友善的社會裡,大家對性恐懼,對性侵害更是處在「不可說」的魔咒當中。

我們可以解開這個魔咒嗎?在我們性平教育推動這麼長久的時間裡,我們是否已解開了那些荒謬的貞操觀與性恐慌?我們是否對性侵害仍恐懼不理解不可說?我們是否仍無法直視性侵害的罪行,所以既沒有加害人,也沒有受害人?

每次演講的時候,我都會清楚說明自己受害的經歷,以及成長的困難,思寧則會分析受害者困境的來源以及給予支持的方法。很多受害者告訴我們,他們深受感動,這就是他們長久以來想要的支持與理解,他們長久以來感到委屈不受理解的感受,終於感到釋放。

為什麼幸佳慧老師要寫《蝴蝶朵朵》?就是希望兒童性侵害不再是因為恐懼而不被提起的黑暗角落。我們把繪本帶進學校、帶進家庭就是這個目的。

讓受害者感到沉重的是什麼?就是這個社會對受害者的誤解與委屈,以及不理解而產生的沉默效應。

我們不能以「保護兒童」之名,要求大家對兒童性侵害事件消音,這只會成為沉默效應的幫凶。我作為一個童年性侵受害者,必須忍受三十年的痛苦,才能說出自己的性侵經歷。沒有一個小孩子需要忍耐這樣沉默的痛苦。

受害者要的是這個社會的承接與支持,包含專業的支持。專業的支持與服務裡,最基礎的是保障求助者的隱私,就像醫生對病人的病例有義務保密一樣。但試問有哪個看病的病人不能向人說自己生病?病人家屬不能向人討論病情?只要在尊重病人意願的情況下,病人與家屬談論自己的情況與需求是非常自然且合理的狀況。

隋棠在全台講故事過程裡發現超過二十名以上的受害兒童,她所說的案例可能是這二十多名受害者的集合體,再加以去辨別化的描述。隋棠的身份只是關切小孩的媽媽,她在呈現一個現象:台灣有很多性侵害受害兒童,而且這些傷痛正在持續、大規模的發生,我們需要拿出對策來,制止眼前的傷害繼續發生。希望我們政府能主動關切,及早制定有效的政策因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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